是四小时晚会结束后的第二天,新的晚会就又开起来了。成千上百号的人在屏幕里的广场跳着舞围成各种形状,我最喜欢圆形,因为它让我想起吃饭的碗。室友说他最喜欢长方形,因为它让他想起沙发床。“至于圆形……”他说,“我第一时间会想起装着美味猫粮的碗,但下一秒画面里就会多出你那只每次都要把我挤到一边去的脑袋。”
我刚想给他一拳顺便骂他是个放屁鬼,就被沙发床突然传来的“哎呦”一声引得忘了火气。“哎呦!”半躺在沙发床上的阿姐揉搓着她曲起来的那条腿,眉头紧紧地皱着。“……不知道怎么了,刚才这突然就疼了一下,特别疼。不是骨头,是肌肉,大概在这。”她给急切凑过来的阿妈指了指小腿肚的位置。“就好像什么东西在往外拉这块肉,要把它扯掉似的。”她小声说。
阿妈将身子转了个方向坐到她身边,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用手来回地摩挲着那条阿姐说突然疼起来的腿,眼眸垂得低低的,我隐约听见了一声很深的叹气。
这时我才注意到阿姐的腿并非只发生了形状上的改变,长在那儿的皮肤也不太一样了——被不知什么东西绷得紧紧的腿肚上的皮肤多了好几条紫红色的长长的疤,像极了我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些住在雨林里的蛇,它们都非常漂亮,身上的皮肤美得像画出来的似的,但据说这些家伙都极度危险,只要被他们咬上一口就死定了。没想到这种诡异的颜色会在阿姐一个人类的身上出现,我忍不住吓得后退了一步。
这回我的脑子算彻底乱了,如果阿姐想变成大象,那她为什么要在腿上养蛇?大象的腿很粗是没错,可是大象喜欢蛇喜欢到愿意在自己的腿上养它们,这我可是闻所未闻。
但事实证明,只有我在纠结这件与人腿与蛇有关的事。它们在其他人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又或是他们还有更艰巨的困难需要解决。我更倾向于后者,因为第二天一大早,阿姐就吃力地从卧室门后推出了她的行李箱,那玩意儿身上的灰大得不可思议,它每被推动一步都要像盖被子似的掉下来一大片灰色小颗粒。但箱子的主人似乎没有意识到它的落魄形象,只如平常一般把它摊开躺在地上,接着机械性地往里头丢衣服:几条包在一块的内裤,一件宽大的带兜帽的黑棉袄,一套睡衣,又一套睡衣,还是一套睡衣……
如果说是要换地方修身养性,那她安排给睡觉的时间未免也太多了点;如果是谋到了全世界人都羡慕的试睡员职位,她的表情又不该这么郁闷。让猫和人的语言不相通,又把人的行为模式设计得这么难猜,还把猫设计成一种好奇心极重的动物。如果不是我们猫的前身因为什么事儿得罪过造物主,那么祂内心深处的恶趣味可真够浓厚的。
“我只是去见下医生,调个药。”阿姐推着她的行李箱从屋里挪出来,对阿爸说。后者刚腾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并担忧地望着她。“……下午就回来了。晚上我肯定多吃点饭。”
“那我们走了。”阿妈把阿姐手里的箱子接过来推到门口。她穿了件唐装外套,上面用几乎暗成了黑色的红色绣着一块中间横七竖八画了许多木纹的圆形图案。据说唐装是一种生活在很久以前的人穿的衣服,现代人能够知道他们以前喜欢穿什么衣服,这真是神奇,并让我一度产生了对生活在很久以前的猫是什么样产生了强烈的好奇——也许我们的祖先穿得比现在的人还多呢。
眼看着阿姐已经成功地把腿挪到了电梯门口,驼背得厉害的身影马上就要在我的视线中消失了,脚步急急走出门的阿妈却突然“哎呀”叫了一声,一边胡乱翻着包里的东西一边又折回屋里来了。“我手机哪儿去了?”她心烦意乱地问,一只手在小提包里挪来挪去,包里的各种钥匙以及其他硬东西发出一阵哗啦哗啦的响声。
终于,她在鱼缸边的台子上发现了手机(它差点就要因为过于光滑的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