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林林在一起做作业。

作业做到一半，我突然看着她问“林林，你家最穷的时候，是怎样的？”

“怎么啦？”

“我想心里有个数……我们要拆迁了，所以会搬家，搬去一个很小的家，是租的房子。而且，我们家又要开始借钱了，要借很多很多的钱。”

林林顿了一下，慢慢地说“我听我爸说，能借得到钱，那不算穷。真正的穷途末路，是借钱无门的时候。”

我一撇嘴，本想来寻求点安慰，结果林林这么说话。

“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家最苦的日子是怎样的？你怕过苦日子吗？”我问林林。

林林笑着说“在我记忆里，我家很多时候的生活水平都是比平均值低很多的，比如冬天没有棉衣棉鞋，夏天没有裙子凉鞋……但是，这些都有办法替代，比如冬天我妈会给咱俩送火钵，到了夏天，我妈又会把她的短袖衣服改小给我穿，甚至用她的裤子改成我的裙子。所以，其实人都是很有韧性的，不用怕过不下去的。”

我发现，林林就是不一样，也许，苦过的孩子，就是耐得住熬得了一些事情。

“小敏，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林林问我。

我当然记得。那时，我才是个小学生，林林更是瘦小，脸色发黄，稀疏的短发贴着头皮，一件很小的汗衫已经有了破洞，裤子肥大，脚下的凉鞋断了带子，用针线缝起来，勉强还能再穿。

“第一次见面，你给了我一颗糖。”林林说。

这个细节我忘了。但我记得，在我见到林林之前妈妈特意交代过，说林树森舅舅在她下放白沙溪村的那段时间对她非常关照，所以要我多照顾些他的女儿，因为他女儿林林是第一次到城市里来。

“我一直记得，那是我这辈子吃到过的第一颗软糖。”

我们那时候，糖分为“硬糖”和“软糖”。硬糖指水果糖一类，花花绿绿硬硬的，用一般的纸包着，便宜；软糖是等级高一些的，糖纸的包装是各色玻璃纸，捏着软软的，当然也好吃多了。

“我忘了……我当时只记得你长得好看，眼睛很大，就是衣服太差了。”10岁的女孩子已经开始以貌和衣衫取人，我承认那时我对林林多少有点嫌弃，因为看起来土土的。

“所以，我的第一条连衣裙也是你给的。是一件黄色小花的裙子，还有白色的小花边……你可能永远体会不到我刚拿到那件裙子时的心情，对我来说，那是一种几乎会让人晕过去的幸福！”林林认真地说。

我没有过那种“晕眩的幸福”的感觉。虽然我家一直不富有，但因为父母都有稳定收入，所以基本的吃穿用度，比如凉鞋连衣裙白衬衫等，都还是有保证的——不过稍等，不久前，弟弟高兴送我的白色旅游鞋，也是让我幸福地尖叫过的。

“你过来……”林林拉着我的手，到她的衣柜前。她打开衣柜门，在一个抽屉的角落里找到一个塑料袋，取出里面的东西。我一看，瞪大了眼睛那是几条旧旧的小裙子，包括刚才林林说的那件黄色小花带花边的。

我翻看着这几条裙子，记起来了，这件白裙子是杜微微给的，一条时髦些的红裙子和另一条格子裙是芦苇给的。

“你怎么都还留着呢？”我激动地问。“我觉得这些裙子都很好看啊，在我心里，它们是世界上最漂亮的裙子！”

好看吗？这些小裙子都带着时代的特色，时代过去，只有过时的感觉了呀。

林林笑着把裙子都折好，放回塑料袋子，又藏回抽屉里去。

“你们送我衣服，是真心希望我过得好一点……我那时候幸福得真要晕了，我第一次知道世界上有这么美的衣服，因为在我以前的生活里，只有最简单的汗衫、裤子、鞋子……在白沙溪村里，没有人穿裙子的。我一直记得，我第一次穿